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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一紙紅鸞驚殘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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莞兒來到龍虎山的第五天,天還沒亮時,就有人急急忙忙來敲門。原是住在山坳裏的樵夫跌傷了腳,家人知道這邊住著的道長會醫術,便想請他去幫忙。池青玉回房取來了藥箱,要跟那山民過去。

“小師叔,我陪你去啊!”莞兒聽到聲音,忙不疊穿衣起床。

“他會帶路的,你不用出來,外面天冷。”池青玉說罷,便關上了門。

莞兒追出去時,秋風果然一陣緊似一陣,池青玉已經跟著那山民走進了林子。她無奈之下只能回到草廬,跟以往一樣打掃房間侍弄藥材,看到池青玉房門半掩,便大著膽子溜進去。

他在的時候,並不願意她進屋。莞兒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用意,只是幫他擦凈了桌椅,看到床邊放著的道袍,拿起來細細端詳。那衣襟下端開了線,也沒人給他縫補。她回房去找出了針線,搬來椅子坐在漸漸亮起來的屋中縫起衣衫。

望著腳邊的日影,她竟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未嘗不可。

正胡思亂想之間,忽聽屋外有馬蹄聲緩緩接近,她不覺一怔,這地方人跡罕至,來此多天也只見樵夫獵戶偶然經過,又怎來的外人?此時馬蹄聲漸止,就停在了門外,緊接著有人敲起門來。

莞兒放下衣衫,來到門後高聲問道:“你找誰?”

“在下是奉命送信給池青玉池道長的。”

莞兒更是一驚,不知那人為何會知曉池青玉的下落,急忙道:“你是什麽人?”

門外的人聽聲音較為年輕,平靜地道:“在下只是一個跑腿的罷了,姑娘不必驚慌。”

莞兒側身轉到窗前,從窗縫中張望著,見外面站著一個勁裝年輕人,看樣子也很是平凡。她猶豫了一下,便打開大門,那年輕人從懷中取出信封,遞到她面前,“請姑娘轉交池道長。”

莞兒疑惑著接過來,那信封正面只寫著池青玉的名字,並無寄信人落款。她不覺問道:“是誰差你送信?”

“青城派,厲公子。”

“厲星川?”莞兒一怔,想到即便是池青玉回轉,也必需由她讀信方可,便將那信封開啟。伸手一抽,竟從中取出一張喜帖,那顏色鮮紅刺目,莞兒想起了那日在官道上聽到的消息,將之翻開一看,果然上面赫然寫著厲星川與藍皓月的名字。

莞兒又氣又怒,“為什麽要送來喜帖?!他們已經快三年沒有見面,厲星川這樣做,是安的什麽心?!”

年輕人似乎早有預料,並未尷尬,只是後退了一步,彬彬有禮道:“厲公子說了,大家朋友一場,明年開春他便要成親,還是希望池道長能夠光臨赴宴。”

“我師叔不會去的!簡直是莫名其妙!”莞兒將喜帖胡亂塞進信封,正想交還給他,那年輕人卻已轉身牽著馬匹快步離去。她站在門口怒喊,那人也只當沒聽見,很快消失在林間。莞兒用力關上屋門,在心中顧自痛罵了厲星川一頓,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,索性將那喜帖撕得粉碎,隨手扔進了書桌邊的廢紙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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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近中午時分,池青玉才從山坳回來,先前接他前去行醫的山民一路陪同。但他走到那片松林邊,便讓其不要再送。

“你家裏還有傷者,我走過這片林子就是住處,不會迷路。”池青玉溫和道。

那人見前面已經有了炊煙,知道家中有人在等著池青玉,便再三道了謝,將藥箱轉交給池青玉後轉身離去。池青玉背著藥箱向前行去,才走了不遠,便覺周圍有異。這三年來從未練武,但天性的敏感還是使他停下了腳步。

松濤陣陣,隱約間有人慢慢接近。

池青玉靜靜地站著,似乎想等著對方出聲。身後的人並沒有再往前,在距離他一丈開外處便站定了。

“這位可就是池青玉道長?”

池青玉背對著此人,緩緩道:“你有什麽事?”

那人笑了笑,“在下方才登門拜訪,可屋子裏的姑娘說道長不在,我便只好將喜帖轉交給她。但還是擔心道長收不到,便在這裏等了一會兒。”

“喜帖?”池青玉一怔。

“正是,道長回去後,可以讓那位姑娘給您讀一讀。”

池青玉緊蹙著眉,憑著直覺,這個人似乎話裏有話,但他卻不想追根究底,只想遠離陌生人的身邊。這樣想著,便也不加追問,拄著竹杖就往前走去。

“池道長!”那人追了一步,遙遙道,“我家主人說了,一別三年,當初道長孤身遠去,自己倒也清靜。如今世事變遷,若是道長真的已經看透一切,就請放下前塵前去觀禮。畢竟大家也算是患難之交,主人好事臨近,不希望在場的人中少了你一個。”

池青玉慢慢停住了腳步,一言不發。那人說罷,向著他的背影抱了抱拳,說了聲“告辭”便翻身上馬揚鞭而去。

馬蹄聲急速遠去,但池青玉卻入定了一般,連呼吸都幾乎停止。過了許久,他才仿佛恢覆了神智,疾步走向草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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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未到門前,便聽到莞兒在屋內哼唱著歌謠,他推開木門,她已奔過來歡悅道:“小師叔,飯已經煮好,我陪你一起做菜去。”

他站著不動,任由她晃著自己的肩膊,忽然道:“剛才有人來過?”

莞兒的動作為之一滯,臉上的笑意也冷了,她低著頭松開了手,轉身想要走掉。池青玉卻一把抓住她衣袖,肅然道:“為什麽不回答我?”

“你已經不理江湖事,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告訴你。”莞兒急忙道。

池青玉沈默片刻,又道:“那人送了喜帖來?”

莞兒漲紅了臉,“只不過是師公以前認識的人,想來請神霄宮的人去赴宴,我知道你不會去的是不是……”

池青玉沒再說話,將竹杖擱在桌邊,返身便往桌上尋摸。莞兒怕他撞翻茶杯,急忙伸手想將物件挪開,不想卻被他推開了手。

“你這是幹什麽?!”莞兒氣道。

池青玉按住桌面,冷冷道:“你覺得我看不見,就可以全都瞞著我?”

“我哪裏瞞著你了!”她大聲說著,故意給自己壯膽。

他緊抿著唇,忽而伸出手來,“給我。”

“什麽……”莞兒下意識地往廢紙堆望去。

“喜帖。”他挺直了身子,面朝前方。

莞兒心知不好,但又不願讓他知道那事,便倔強道:“被我扔掉了!”

“拿來!”他陡然提高了聲音,抓起竹杖重重地拍在桌上。莞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震怒驚得不輕,她緊緊倚著書桌,憋著委屈反手抓起那一堆廢紙,憤然將已經撕碎的喜帖連同其他紙張一起倒在了他面前。

“已經撕碎了!”她怒沖沖地一推椅子,“我是不想讓你再卷進是非,你卻一點都不明白!”

池青玉沈重地呼吸著,抓著桌上那一堆廢紙,啞聲道:“是誰的喜帖?”

莞兒憋住眼淚,望了一眼那已成粉碎的鮮紅喜帖,又擡頭看著他清瘦的臉頰,以及蒙住雙眼的蒼青束帶。“厲星川。”她不忍再註視,扭過了臉去。

“厲星川,他要成親了……”池青玉迷惘地念了一句,他的手指觸摸到喜帖那不平整的邊緣,屋子裏變得很安靜。“新娘呢?”他忽而想起了什麽似的,又好似不經意地問著。

莞兒沈默不語。他等了很久都得不到答案,卻也不像方才那樣發怒,只是怔怔地摸著椅子坐了下來,一個人將桌上的紙堆收攏起來,再一點點地鋪開,憑著雙手的觸覺,將喜帖的碎片從其他廢紙之間慢慢地撿拾了出來。

他的動作謹慎而又遲緩,因為眉眼被束帶蒙著,神情更顯平靜疏離,好似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他留意,而他,現在在做著的,只不過是一件極其渺小尋常的事情。

莞兒扶著椅背低下頭,心中酸楚難忍,過了許久,見他還在摸索著那些碎片,似乎正在清點。“小師叔,你想幹什麽?”她怯怯地問道。

他陷於自己的世界,完全沒有反應。

“……我幫你?”她試探著伸手過去,但還未接近那些碎片,就被他以手肘輕輕擋住了。

“不用,謝謝。”他低聲答著,手中的動作未停。莞兒的淚珠滴落下來,為怕他在意,忙不疊拭去,轉身出了房間。

房門吱呀一聲掩起。

池青玉微微低著頭,在心裏默念著數目,將那些大小不一的碎片一一以手辨清形狀,再端端正正地放於桌面,依靠著自己的感覺,想將它們恢覆成原來的樣子。

喜帖的質地很好,光滑如綢,上面依稀可觸及微微凸起的地方,想來就是寫著的字跡了。

他覺得憑以前的自己可以摸出大致的輪廓,於是屏住呼吸一遍遍地觸摸那些猶帶墨香的碎屑,可是窮盡心力,還是不知道上面究竟寫了什麽。

他甚至感覺不到那熟悉的名字。

此後,他沒有出房門,莞兒端來的午飯他也沒有吃。

整個下午都在無聲中度過,莞兒守在門口,不敢走開。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白鶴的鳴叫聲,孤寂悠長,像一聲聲不成調的殘曲。

天色漸漸昏暗下來,枯坐在窗前的池青玉疲憊地站起身。他走到床頭,打開竹箱。箱子裏僅有幾件很簡單的衣衫,純白墨黑,無非只有這兩種顏色。他伸手至箱子最底下,取出一方白帕。

緩緩打開,白帕層層包裹著的,便是那枚冰冷瑩透的玉墜。

沒有任何裝飾,以前的流蘇早已斷裂散落,飄逝於風中。

那時年少,燭影搖曳之下,曾有過靦腆青澀的憧憬與承諾。

——“這玉墜先放在你身邊,等到那一天,你可要將它完好無缺地送給我啊。”

——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很早以前就聽過林慧萍的《情難枕》,感覺歌詞比較吻合這時期的氛圍。有興趣的可以聽聽,也有男生版本,姜育恒邰正宵都唱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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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一切靠緣份

何必癡心愛著一個人

最怕藕斷絲連難舍難分

多少黎明又黃昏

就算是不再流傷心淚

還有魂縈夢牽的深夜

那些欲走還留一往情深

都已無從悔恨

早知道 愛會這樣傷人

情會如此難枕

當初何必太認真

早明白 夢裏不能長久

相思不如回頭

如今何必怨離分

除非是當作游戲一場

紅塵任他淒涼

誰能斷了這情份

除非把真心放在一旁

今生隨緣聚散

無怨無悔有幾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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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曲子應該還有粵語版,是周慧敏的《癡心換情深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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